专访武书连：北大亚洲第一完全是个笑话

    前不久，一家名为泰晤士的英国单位公布了一份全球大学排行榜，将北京大学列在亚洲第一名，超过了东京大学、京都大学、耶路撒冷希伯莱大学等公认的亚洲顶尖大学。那么，北京大学究竟是不是亚洲第一呢？如果不是，什么时候能成为亚洲第一呢？为此我们专门采访了大学评价专家武书连先生。

    所谓的北大亚洲第一不值得评论

    记者：首先想问问，《泰晤士报》的全球大学排行榜，把北京大学列为亚洲第一是否实至名归呢？

    武书连：30年内，任何一份将北京大学或者清华大学排在亚洲第一的大学排行榜都不值得评论。

    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所谓的“泰晤士报全球大学排行榜”实际与泰晤士报没有关系；即使有关系，也不值得评论。最基本的常识告诉我们，对世界科学的贡献是衡量高水平大学的主要标志。不幸的是，那份把北京大学评为亚洲第一的泰晤士排行榜，将北京大学科技论文被引用得分列为零。一个评价体系能把论文被引用为零也就是学术影响力为零的大学排在世界前20名、亚洲第一名，是不值得评论的。以目前中国大学的学术水平，30年内，任何一份将北京大学或者清华大学排在亚洲第一的大学排行榜都不值得评论。在亚洲，至少有10所大学的学术水平在北京大学之上。例如日本的东京大学、京都大学、大阪大学、横滨大学等，以色列的耶路撒冷希伯莱大学、特拉维夫大学，韩国的首尔大学，新加坡的国立新加坡大学，澳大利亚的悉尼大学，中国台湾的国立台湾大学，中国香港的香港大学。此外，还有至少10所大学的学术水平与北京大学不相上下。例如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大学，印度的印度理工学院，中国台湾的国立成功大学，中国香港的香港中文大学，一大群日本的大学。

    有一点要说明，任何一个从事学术研究的人都知道，北京大学的学术论文被引用次数并不是零。在全世界学术界，恐怕只有那份泰晤士全球大学排行榜的编制者不知道北京大学的论文经常被引用。

    记者：在国内外各种排行榜中，差异是非常明显的，有的认为北京大学亚洲第一，有的把东京大学排为亚洲第一，有的认为台湾大学是亚洲第一。那么您认为在亚洲的大学当中，到底哪所大学的学术水平和学术影响力最当之无愧为第一？

    武书连：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在八年之内可以超过台湾大学，但是北大清华与东京大学的学术差距不是十年八年可以解决的，到本世纪中叶能差不多就很了不起了。

    就学术水平和学术影响力来讲，东京大学无可争议地远高于台湾大学和北京大学。如果将这三所大学排名，那么将东京大学排在第一、台湾大学第二、北京大学第三，在学术界不会有争议。证明的方法也有多种。例如，将美国科学引文索引光盘版的学术期刊分为ABCD四个等级，其中A等期刊2种，就是公认的两个代表人类最高学术水平的英国《Nature》和美国《Science》杂志；B等期刊约100种，也是世界各学科很好的期刊；C等约770种，是学术水平次于B等的期刊；剩下的2700种左右是D等。包括哈佛大学、东京大学在内的世界一流大学，在这4个等级的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比例从D等到A等呈上升状态或基本持平，而学术水平较低的大学在这4个等级的期刊上发表的论文的比例从D等到A等呈下降状态。哈佛大学发表的论文占D等期刊的万分之五十七，占C等期刊的万分之八十八，占B等期刊的万分之一百七十七，占A等期刊的万分之三百一十。东京大学发表的论文占D等期刊的万分之四十八，占C等期刊的万分之五十二，占B等期刊的万分之四十六，占A等期刊万分之四十九。台湾大学发表的论文占D等期刊的万分之十九，占C等期刊也万分之十九，但在B等期刊发表的论文比例急剧下降到万分之八。而北京大学发表的论文占D等期刊的万分之十二，在C等期刊就下降到万分之九，在B等期刊和A等期刊的比例继续下降。

    以上叙述说白了就是：东京大学研究的课题有很多在世界范围内是最前沿的课题，台湾大学研究的课题在世界范围内属于中等偏下水平，而北京大学研究的课题在世界范围内大部分还低于台湾大学的水平。不过，与台湾大学和东京大学的差距相比，北京大学与台湾大学的差距是比较小的，八年之内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超过台湾大学是有把握的。但是，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与东京大学的学术差距不是十年八年可以解决的，到本世纪中叶能差不多就很了不起了。

    北大清华当然不是世界一流大学

    记者：北大和清华一直以来是中国最受瞩目的两所大学，但现在舆论并不认同它们是世界一流大学，您认为北大清华究竟是不是一流大学？如果不是，那么它们与世界一流大学最根本的差距在哪里？

    武书连：北大清华当然不是世界一流大学。北大清华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距本质上是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国民素质的差距。

    清华北大是不是世界一流大学，这根本不是问题。因为没有人认为北大清华是世界一流大学。清华北大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世界一流大学。

    那么北大清华与世界一流大学最根本的差距在哪里呢？最根本的差距是中国与发达国家国民素质的差距。表面看来，中国大学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距是大学之间的差距，但其实质是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是中国国民平均素质与发达国家国民平均素质的差距。因此，缩短与世界一流大学差距的最快最有效的途径就是提高国民平均受教育年限。教育是立国之本，办好小学，抓好基础教育，早日实现高等教育的普及化，是事半功倍之路。为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而把主要精力和巨额资金放在一两所大学上，是事倍功半之举。资金、设备、高级专门人才都可以引进，惟有13亿国民的整体素质是无法引进的。而正是这13亿国民的平均素质，决定我们国家何时出现世界一流大学。我们国家50多年来最大的失误就是舍不得在教育上投钱。不懂得国家在教育上投入的每一分钱，都可以从他培养的人才身上成倍地赚回来的道理。须知，大国综合国力的比较归根结底是国民平均素质的比较。

    崇洋媚外是中国的国情之一

    记者：您认为中国人为什么会如此重视其他西方国家每次所出的大学排行？

    武书连：说句不好听的，崇洋媚外是中国的国情之一。

    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之后，我们中国人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自命不凡视所有国家为撮尔小国的泱泱大国心态，转到了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外国的东西比中国的好的崇洋媚外心态。崇洋媚外从此成为中国的国情之一。从上层领导到平民百姓都有这种心态。因此，只要是西方国家推出的大学排行榜，国人总是重视的，总认为外国的排行榜比中国的好。不过这次的泰晤士大学排行榜把北大排为亚洲第一却把国人搞晕了，反而觉得外国的排行榜并不怎么样。从这个意义上讲，这类西方国家的排行榜多了有助于树立国人的自信，逐渐改变崇洋媚外的心态。

    崇洋媚外是我们建设创新性国家的桎梏。中国要想成为创新性国家就必须再一次转变自己的心态。

    记者：您所从事的大学排行是按照何种标准进行的？

    武书连：大学排行榜只要能对大学培养出的高级专门人才的水平和产出的科研成果的水平作出正确的判断，就是一个比较准确的排行榜。

    大学排行是一种价值判断，反映了排行榜制作者的价值观。同时，大学排行榜的制作者还要根据所在国家的不同情况，编制出能反映这个国家高等教育实际情况的指标体系。由于各个国家的国情相差比较大，因此到现在为止在世界范围内并没有统一的大学排名标准。但是大学的两个最基本的功能是不能改变的，这就是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因此，任何大学排行榜对大学的评价都不能离开大学的这两个基本功能。从本质上讲，大学排行榜只要能对大学培养出的高级专门人才的水平和产出的科研成果的水平作出正确的判断，就是一个比较准确的排行榜。就我们《中国大学评价》课题组而言，十多年来，一直把各大学培养出的人才的数量和质量，以及科研成果的数量和质量作为评价大学的唯一标准。

    自1987年9月13日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科学学研究所推出我国第一个大学排行榜到现在，已经整整19年了。19年来，大学排行榜已经从一个刚出生的不谙世事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充满自信的青年人了。假以时日，他必将以更坚强、更成熟的形象展现在国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