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武汉大学原校长刘道玉先生2月26日在《南方周末》发表《彻底整顿高等教育十意见书》。这十条意见分别是：废除自学考试制度；取消不合格的在职研究生(论坛) 学位；砍掉一半大学的博士授予资格；大学必须与所谓“独立学院”脱离关系；让成人教育回归职业教育；停止大学办分校；整顿大学的科技开发园和研究院；实行教授定编制；砍掉三分之二的大学出版社和学报，剽窃抄袭见光死；整顿“大少爷作风”，严查大学财务支出。
这十条意见，每条都针对当前教育中存在的具体问题，读来可发现中国教育问题之多，之复杂。可是，仔细分析发现，刘老的“整顿”意见，只针对病象，却没有对准病灶。
十条意见中，关于学历教育的，将近一半。诚如刘老所言，自学考试、在职研究生、博士教育、大学办分校……存在各种乱相，学校变为“学店”，靠“出售”学历赚钱，破坏了学历的纯洁和价值。可是，学历教育存在的问题，关键在于学历垄断，没有教育的竞争。
比如自学考试，考生参加国家自学考试，一门一门通过拿到文凭，并不容易，比某些本科院校、专科院校的毕业生更“货真价实”。自学考试之乱出在一些教育机构，本应从事自考助学教育，却打着学历教育旗号招收学生。
再比如大学办分校、独立院校，兜售的也是母体大学的文凭，考生考出“二本”的分数，却可拿到与“一本”相同的文凭，而之所以能兜售，是因为母体大学的文凭，在国家对大学分级别、分层次投资，分批次招生的制度安排下，很值钱。大学之间的不平等竞争，是以上混乱局面的根源。只要不平等的制度继续存在，今天的“取消”，将来某个时候必会死灰复燃。
还比如成人教育，本应承担终身教育的职责，可是，往往终身教育只有与“学历”挂钩才能招揽生源，这背后凸现的是社会普遍存在的学历情结——拿到国家承认的学历文凭，是职业的敲门砖，是晋升的通行证。
改变以上乱相，必须打破教育资源的垄断。简单地说，就是打破政府对学位授予的垄断。每个具有相应办学资质的学校，应该可以自行授予学位，学位与毕业证书统一，而不像现在既有学历证书，又有学位证书。
至于学校颁发的学历值不值钱，应由社会评价。如此一来，学生关心的是接受教育的质量，而不是一纸文凭证书。刘老提出的整顿建议本身，无疑基于“学历至上”，而非“能力至上”，反而突现了政府在授予学位中的垄断地位。这样的整顿，恰与建立教育的市场竞争机制、开放教育服务背道而弛，并不利于教育质量的真正提高。
其余几条整顿意见，也同样没有抓住要害。所谓“教授贬值”，乃因高校没有学术自治、教授治校的氛围与制度，行政主导下的教授评审，至今没有搞清究竟什么样的人可以评教授、学校究竟该有多少教授、教授应有怎样的权利与责任。如果大学的治理结构不改，“教授定编”，并不能改变不学无术却懂官场规则的人成为教授，并掌握学术资源配置的局面。
所谓出版社、学报水平低，成为“学术垃圾的生产地”，乃因没有建立学术评价机制。如果行政力量不退出学术评价，那么，砍掉一半出版社和学报，只会增加权力寻租，而丝毫不会改变学术现状。
至于整顿“大少爷作风”，那更是靠不住。高校的民主管理缺失，是教育腐败、财务丑闻的根源。改变“大少爷作风”，根本在于建立现代大学制度，关键在两点：一是建立大学理事会，由理事会民主决策学校的重大战略，而不是领导说了算；二是建立校长遴选制度，取消校长的行政级别，推进校长职业化，让校长只对师生、对办学质量负责。
